美军参联会主席米利谈“战略拐点”

导读：本文为美国参联会主席马克·米利写的文章，发布在2023年第3季《联合部队季刊》。该文章体现了联合作战的新思路，对《联合作战白皮书》的读者有较大的帮助，编译出来供行业人士参考。

地缘战略竞争和快速进步的技术正在推动战争特征的根本变化。我们确保我们保持持久竞争优势的机会转瞬即逝。我们必须使联合部队现代化，以威慑我们的对手，保卫美国，确保未来的军事优势，并在必要时在冲突中占上风。

联合部队通过开发和发布联合作战概念（JWC）并更新美国武装部队联合出版物迈出了第一步。JWC是美军如何在所有领域运作的联合愿景。下一步是创建一个将概念转化为能力的领导结构。联合部队现在必须做出根本性的改变，以赢得下一场战争，通过这样做，我们将首先阻止战争的发生。

当我们展望未来时，我们可以看到大轮廓，但细节在雾气和薄雾中笼罩。我们的道路很少是明确的，也从来不确定。然而，我们必须为联合部队的未来做出选择。新的联合战争战斗概念（JWC）是我们未来的指南。它将推动我们的理论、组织设计、培训，并最终推动战争本身。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适应应对不确定的未来。

七十九年前，1944年6月6日，普通美国人从各行各业来到战斗的熔炉。来自八个盟国的超过154,000名士兵登上了6,000艘船只，穿越波涛汹涌的英吉利海峡。当月亮照亮夜空时，24,000名盟军伞兵和滑翔机步兵漂流到法国海岸。88毫米炮的持续轰鸣声穿透了夜晚的宁静。从攻占诺曼底到巴黎解放，有26000名美国人在行动中丧生。1914年至1945年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大国战争中，有1.5亿人被屠杀。

自1945年以来，发生了几次有限的区域战争，但没有另一场大国战争。这种结果有很多原因。两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盟国和合作伙伴网络执行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以及美军的主导能力。

美国军方的目的很简单，包含在我们的誓言中，即支持和捍卫宪法，抵御国内外的所有敌人，并保护美国人民和我们的利益。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我们国家和军队的力量，以及我们的盟友和合作伙伴的力量，阻止了大国战争。

2023年，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此同时，我们正在目睹战争性质的前所未有的根本变化，我们确保我们保持持久竞争优势的机会之窗正在关闭。我们在未来几年的所做将为未来的胜利或失败创造条件。

美军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有效的战斗力量，但保持这一优势并不是必然的。

改变战争的特征

战争性质的快速变化要求我们联合部队进行相应的根本性转变。正如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所说，战争的本质是实现政治目标的意志的暴力竞争，这是不可改变的。人类将继续用暴力将他们的政治意愿强加给反对者。克劳塞维茨还告诉我们，战争的本质涉及政府、人民和军队之间动态互动中固有的恐惧、摩擦、不确定性和机会。

然而，战争的性质，如何、在哪里、用什么武器和技术进行战争，正在迅速变化。

例如，战争性质的最后一次根本性变化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技术进步从根本上改变了战争的性质：机械化和轮式和履带式车辆的使用；飞机的广泛使用，包括轰炸机和战斗机的开发；以及无线电的扩散来协调和同步分散的单位。

军队进行战争的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推动了组织结构、培训和领导力发展的变化。利用这些变化的国家在战斗中创造了最大的优势。

几乎所有发达国家都可以获得这些技术，包括英国、法国、德国、苏联、日本和美国，但是只有德国国防军最初优化了所有三种技术进步，将它们合并成一种称为闪电战的战争方式，使他们在短短18个月内就占领了欧洲。

德国最终与苏联和其他盟国一起输给了美国压倒性的工业实力，但我们可能没有18个月的时间来应对未来的敌人的袭击。

今天，我们正在目睹战争性质的另一个地震性变化，主要由技术再次驱动。

下一次冲突的特点是无处不在的传感器，具有大规模数据收集和处理能力，最大限度地减少军队隐藏的机会。

低成本的自主平台，加上由人工智能（AI）和分析工具增强的商业图像和行为跟踪数据，将加速感知和理解环境的能力。廉价的无人机、游荡弹药和精确制导弹药的速度、射程和准确性越来越高，将进一步减少关闭杀戮网所需的时间。机器人和增材制造将改变军队供应和维持其部队的方式。普遍的传感器、人工智能驱动的武器系统和远程精确射击将使最快的平台看起来缓慢，并使最隐蔽的编队暴露出来。

最后，空间和网络平台和能力的日益发展，无论是动向的还是非动向的，确保了下一场战争的决定性地形不会局限于地球表面。

简而言之，观看、射击、移动、沟通、保护和维持的战场基础正在以根本方式发生变化。组织的属性必然是小的，广泛分散的，几乎自主的和自我维持的，能够持续运动，并能够定期产生大规模的影响，以采取决定性行动。

这种行动环境将优先考虑分散的任务指挥，来自高层的集中式微观管理领导将无效。

在冲突期间，美国本土几乎一直是一个避难所，但在未来的战争中不会如此。强大的空间和网络能力允许对手瞄准关键的国家基础设施。我们不能确定对手是否会在道德上限制新兴技术或限制他们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联合部队正在积极利用这些技术，但仅靠技术并不能保证在下一场战争中取得成功。

联合部队必须采用创新技术；现代化或剥离旧系统；以新的方式训练、组织和装备作战人员；更新我们的理论，使其在行动环境中有效；培养有复原力的领导者，他们能够在几乎没有指导的情况下成功开展行动，并执行任务指挥的真正含义；并作为一个真正的联合和联合团队工作。但我们适应的速度不够快，无法优化力量，并跟上不断变化的战争特征。

我们必须比现在更快地适应。

统一的联合愿景：联合作战概念

战争和地缘政治格局不断变化的特征需要一支可互操作、具有多领域能力、联合和联合部队来展示可信的综合威慑。为了保持世界上最致命的军队，联合部队需要一个统一的概念和一个更快的过程来部署所需的能力。这意味着我们还需要权威和领导模式来推动深思熟虑的联合部队发展和联合部队设计。

我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从一开始就阻止大国战争的发生。

我们通过在目前保持一支高度现成、具有战斗能力的部队，并使美国军队现代化，以便在未来的作战环境中保持主导的作战优势，从而实现威慑。当理性的对手认为美国占主导地位时，他们意识到他们不能也不应该与美国发生冲突。实施联合作战概念是阻止敌对行为者进行军事侵略和维护和平的最佳准备行动。

JWC是我们通往未来的路线图。这是一个了解威胁的行动概念，为联合部队在未来的冲突中如何战斗提供了总体方法。

经过4年的重点开发、战争游戏和实验，最新版本的JWC为国防部（DOD）提供了一个统一的愿景，以指导联合部队开发和联合部队设计，推动国防部的投资，并告知我们如何与盟友和合作伙伴合作。

JWC直接嵌套在NSS、NDS和国家军事战略（NMS）下，因此它还描述了联合部队将如何解决国防部的四大优先事项：保卫祖国，阻止对美国及其盟友和合作伙伴的战略攻击，在准备在冲突中占上风时阻止侵略，并确保我们未来的军事优势。最重要的是，它挑战战士在快节奏、高科技、快速变化、极具挑战性和致命性的环境中，从根本上改变我们对穿越时空的思维方式。

JWC的血统可以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发展起来的空地战概念和学说。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陆军和北约盟国面临着欧洲通过《华沙条约》对数量上占优势的苏联及其联盟的常规战争的威胁。

在目睹了1973年10月阿以赎罪日战争的现代高强度冲突后，陆军规划人员认识到北约和美国驻欧洲部队需要新的部队作战理念。随后的空地战概念在其理论中重新引入了战争的作战水平，即在地面上赢得决定性的第一场战斗，然后对苏联梯队进行精确空中拦截。

美国陆军在1982年版《陆军野战手册100-5》中引入了空地战，并在接下来的十年中主导了陆军的设计、开发和教育。

空地战是自下而上成功努力的一个例子；然而，虽然空地战在陆军和空军之间实现了协作部队设计和发展，但它没有创造必要的联合性来克服对空军和远程火灾责任的矛盾愿景，也没有纳入海上部队的重要作用。

JWC描述了联合部队将如何不仅在空中和陆地领域，而且在多个领域（陆地、海上、空中、空间和网络）和系统上运作。JWC还为联合部队设计提供了足够的灵活性，以推动联合部队的实验、演习和培训，同时利用服务迭代和创新。

这个JWC是真正联合的。

概念的演变

1996年，2010年联合愿景声称，技术趋势将改变战争的特征：“到2010年，我们应该改变我们开展最密集行动的方式。我们将以其他方式实现大规模效果，而不是依靠大规模的力量和顺序行动。”关键术语包括主导机动、精确交战、全维保护和集中物流。出现的“基于效果的行动”改变了我们对战争的看法。

到2005年，联合行动的顶点概念（CCJO）2.0公认的“主导地位”可能无法得到保证，因此它呼吁联合部队以不同的方式思考，并同时从多个领域的多个方向行动，采取综合和独立的行动，投射和维持部队，直接对目标系统中感知的关键要素和流程采取行动，控制速度，在各种行动之间快速顺利地过渡，管理感知和期望，并歧视性地行动。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该概念需要未来作战人员的某些特征，包括网络化、互操作性、弹性、敏捷和致命性。

2012年，《联合行动的顶点概念：2020年联合部队》承认“战争的公约不再像以前那样稳定。在数字时代，关于谁是战斗人员以及什么构成战场的概念正在迅速超越以前的规范。”

作为回应，该概念提出了一种新方法：全球综合行动，有八个要素：任务指挥；抓住、保留和利用倡议；全球敏捷性；合作；建立联合部队的灵活性；跨域协同作用；使用灵活、低签名能力；并越来越多地歧视，以尽量减少意外后果。

同样，2012年联合行动访问概念呼吁跨域协同作用，“将空间和网络空间行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灵活地集成到传统的空-海-陆战区。”10多年前，我们知道，一支全面运作的联合部队需要通过保持敏捷和作为一个真正的联合团队工作来超越、超越恶意演员。

在过去的25年里，我们吸取了重要的教训。

虽然1996年2010年联合愿景呼吁“全频谱主导地位”，但我们现在知道，我们不能在任何领域占据主导地位。2005年CCJO假设联合部队可以在多个领域向多个方向移动，我们现在知道联合部队不应该期望行动自由。2012年，CCJO：2020年联合部队呼吁执行任务指挥，但没有提到联合全域指挥和控制。

JWC以这些经验教训为基础。我们现在有一个真正联合的全领域概念。下个月，我们将发布联合出版物（JP）1，美国武装部队的教义。这一更新的理论将指导联合部队在未来几年如何战斗。

JWC和JP 1的关键原则

• 综合联合部队：该概念强调需要在所有作战领域无缝整合所有军事服务，使它们能够作为一支统一的部队发挥作用。这种类型的集成涉及同步规划、共享态势感知以及跨不同服务组件的有效沟通，与关键盟友和合作伙伴完全一致并可互操作。

• 扩大机动：不断扩大的作战环境意味着联合部队也必须进行扩大机动。JWC挑战战士创造性地思考在空间和时间中移动，包括但不限于在陆地、海上、空中、太空、网络、电磁频谱、信息空间和认知领域进行机动。

• 脉冲行动：一种联合全领域行动，其特点是故意运用联合部队力量来产生或利用我们相对于对手的优势。

• 集成命令，敏捷控制：跨所有域的无缝命令和控制。有效的指挥和控制旨在整合传感器、平台和决策过程，以实现实时战斗空间意识并实现快速决策。

• 全球火灾：致命和非致命火灾的整合，以在所有领域和多个责任领域提供精确、同步的全球影响。

• 信息优势：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和网络能力等先进技术，快速收集、分析和传播信息，实现决策优势和行动。

• 弹性物流：一个允许人员、设备和物资快速移动到我们选择的地点和时间的系统。

除了信条外，JWC还强调了个人和组织属性。我们需要我们的战士，通过选择和训练，在面对巨大的困难和持续的孤立时，拥有敏捷、快速决策、创造力、分散的团队合作和极端的复原力等特征。未来的作战属性必须包括速度、恒定运动、相对较小的尺寸、致命性和自我维持的自主或近乎自主的能力。战士必须精通技术和物理伪装、隐藏和欺骗。

能力发展

虽然联合部队多年来自然而然地发展起来，通过联合需求监督委员会（JROC）等流程和论坛来确定和获取能力，但联合部队仍然缺乏组织结构或具有适当权力的教练来追究团队的责任。

JWC本身不会产生我们未来所需的目标联合部队。由于JWC的各个方面通过严格的实验和分析得到验证，这些概念必须转化为军事要求，包括物资和非物资。此外，在我们实现真正的运营能力之前，它们必须在DOTMLPF-P中完全集成。

JROC就是发生这种情况的地方。它验证了这些要求，并确保我们拥有合适的人员、设备、培训、领导者发展和理论来威慑并在必要时在未来的冲突中获胜。

自1986年成立以来，JROC主要通过自下而上的过程运作，战斗人员指挥部确定了其行动就业概念中的关键差距，并由军事部门赞助要求来填补这些战斗人员的差距。

在过去的4年里，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与服务副参谋长合作，将JROC的重点放在平衡近期战斗人员指挥需求和联合部队现代化的迫切要求上。JWC一直是这一进程的北极星，提供了概念所需能力的列表。此外，在2022年，JROC推动了能力组合管理与国防部长办公室的整合收购组合的一致性，以进一步简化整个国防部的采购流程。

一个以未来为重点的部队发展和设计组织

JWC和JP 1已经建立了一条现代化的道路。但仅凭这些并不能实现确保联合部队超过任何对手并继续阻止侵略所需的根本性变化。除了这些改革外，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推动变革的面向未来的组织。

在2022年的NMS中，我们强调需要平衡为未来战争实现联合部队的现代化和今天在大国竞争的时代开展竞选活动。联合部队可以通过使用战略纪律来达成这种平衡，对行动、活动和投资的无情地确定优先次序，以在现在竞选和为未来快速建立作战优势之间不断调整联合部队的努力权重。

这似乎是平衡“今晚战斗”与“准备明天获胜”的斗争，但这是在当前准备和未来现代化之间的错误选择，因此我们必须创建“联合未来组织”（Joint Futures Organization）。

美国陆军未来司令部（AFC）证明，一个专注于未来的组织可以引发所需的变革。

AFC模型可以在联合层面复制。它在更快地向战斗人员提供先进能力方面取得了不可否认的势头。陆军设立了一名四星级作战指挥官，作为未来的权威高级倡导者，将未来运营环境的定性、概念开发、实验和需求生成与明确的优先事项和方向相结合。

与几十年来失败的项目（如科曼奇、十字军和未来战斗系统）不同，美国陆军现在正将最新和最具创新性的技术交到士兵手中。与AFC一样，联合未来组织将有潜力调整关键力量设计和开发功能，将概念与实验相结合，并同步用户以加速现代化并缩小能力差距。

联合未来组织将推动未来的联合部队设计。它将负责描述未来的联合运营环境，超越当前的未来年防御计划。在JWC和JP 1成功的基础上，该组织将开发和迭代未来的联合作战概念。它将确保能力发展是威胁知情和概念驱动的。该组织不会垄断联合概念开发，而是作为一个牵头机构，负责与服务部门和战斗人员指挥部合作，在同步开发作战解决方案的同时，识别和帮助确定未来行动问题的优先次序。

这个专注于未来的组织将优先考虑联合实验，以确保通过严格的战争游戏、建模、模拟和其他实验验证联合概念。这将通过思想竞争、利用服务、行业和学术创新努力来加强联合部队设计。它将创建实验场所，以评估固有的联合问题的创新战术和操作解决方案。

该组织将从部队设计一开始就与盟友和合作伙伴整合，希望通过联盟设计和开发的同步和整合，不仅加强联合部队，还希望加强联合部队。盟友和合作伙伴使美国比竞争对手具有不对称的优势。因此，将它们纳入部队设计和开发中，使我们能够以减少冗余、利用战略竞争优势和加强联盟部队的方式整合和告知各国的能力发展，从而加强我们的联盟和安全伙伴关系，并最终加强综合威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将指定该组织的领导者为高级倡导者，专门专注于未来的联合运营环境、概念、部队设计、要求和理论。他或她将在决策论坛上代表未来的联合作战人员。这位领导人和组织将持续关注我们未来联合部队所需的根本演变。

结论

近2500年前，修昔底德警告说：“如果你认为由于你所在城市目前的军事力量，或者因为你取得的成就，运气将永远顺其道，那将是一个错误。谨慎的人为了未来的不确定性而保留他们的收益，这使他们能够在灾难到来时更明智地应对灾难。”

我们不想要灾难；我们想阻止战争，但如果战争到来，这支联合部队必须做好胜利的准备。

联合部队面临着不确定的未来，挑战是多方面的、复杂的、迅速接近的和无情的，这要求我们的部队、作战概念、支持技术、基础设施和培训的全面现代化。我们正在采取几项转型举措，如JWC、JP 1和JROC振兴，并开发一个完全专注于未来的联合组织，不受当前危机和近期限制。

今年秋天，我辞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一职，在服了近44年的兵役后，我相信我们将继续成为世界上最致命、最有韧性和最有能力的力量，但我们需要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经营方式，我们现在就需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