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视角下看华为开源项目的挑战

最近一段时间，华为发布了鸿蒙操作系统（HarmonyOS）和OpenHarmony，引起了开源社区的热议，同时普通民众也加入激烈的争论中。大家对于华为开源的看法，主要体现为：一方面质疑它是不是真的开源，另一方面对华为开源能否成功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对于第一个问题，华为6月4日发布了《关于规范HarmonyOS沟通口径的通知》，读者认真阅读之后，结论应该非常明确。

华为拥有知识产权保护的鸿蒙操作系统，即HarmonyOS，在以上通知中第一条中讲得清清楚楚；对于鸿蒙操作系统的基础能力，它捐献出来成为OpenHarmony，这是开源项目，但OpenHarmony不能称作“鸿蒙”，通知中明确说“该项目的中文名正由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申请注册中”。

大家明确了上面内容，对于华为是否开源的问题就清楚了。是的，华为确实在做开源项目。

OpenHarmony技术架构（来自华为）

不过，真正重要的问题是第二个，这需要从经济学视角去分析。

众所周知，开源模式发端于20世纪60、70年代，那个时候是个人之间分享代码；80年代为了抵制AT&T利用知识产权限制人们传播UNIX，麻省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的Richard Stallman开发了GNU（即GNU's Not UNIX）；90年代后期互联网助推下产生了开源运动，则开启了开源时代。

哈佛大学Josh Lerner和法国图卢兹大学产业经济研究所（Institut d'Economie Industrielle）Jean Tirole是较早系统研究开源的经济学家。他们在2000年写了《开源的简单经济学》（The Simple Economics of Open Source），2005年再次合作写了《技术分享的经济学：开源及其他》（The Economics of Technology Sharing：Open Source and Beyond）。

在2010年，Josh Lerner联合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Mark Schankerman写了《混合的代码：开源和经济发展》（The Comingled Code：Open Sourc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展示了开源时代发展的新阶段和新模式。

从Josh Lerner关注的焦点可以看出，开源已经不是早期的极客行为，商业企业开始涉足其中了。随着开源模式在商业世界逐步成长，已经成为软件世界的标准配置。中国过去几十年忙于跟随西方国家技术，没有来得及建立开源基础设施（Open Source Infrastructure）——因为没有原始创新和生态建设的需要。

鸿蒙概念指数2021年3-6月变化情况

即便是华为这样国际化程度非常高的企业，过去几十年还是开源项目的使用者，还谈不上真正的创新者，它当初心安理得使用Google提供的安卓系统，但过去五年时间的风云变幻，让华为措手不及，体会到了开源模式的真正威力。

华为到底是华为，它当初学习爱立信、思科等公司，最终把它们都打败了，现在为了未来五年的发展，它“被迫”全面进入开源世界了。

据工业4.0研究院观察，华为大张旗鼓推动OpenHarmony开源项目，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推进物联网生态，然而从实际举措来看，它还停留在技术分享层面的战略构想，对于如何有机发展缺乏经济学视角的认识。

以一名经济学家视角来看，开源本质上是劳动经济学的供求关系和技术经济学的互补价值体现。Josh Lerner在2000年分析了劳动经济学所关注的激励问题，信号激励（Signaling Incentive）是促使早期个人极客参与开源社区的动力，即便到现在，这种激励仍然存在，只是更为复杂了。对于企业参与开源项目，可以用技术经济学的互补价值（Complementary Value）来描述，如果以此来判定，华为现在的一体化模式，并不利于它“统一天下”或打造一个“生态”。

除了学校教学需要，部分学生会参与OpenHarmony的开发，激励他们参与的动力可以是学校的学分或找到好工作，这正是Josh Lerner在2000年分析的极客参与开源的动机。毫无疑问，华为可以利用人们对它的支持，在学校培养使用OpenHarmony的人群。

然而，决定华为开源成败的关键，则决定于是否实现互补价值，这是华为目前忽视的。

从公开的OpenHarmony参与企业来看，大部分没有参与过开源项目，但他们介入其中，很大程度是为了借助“华为”提升影响力或市值，从“鸿蒙概念指数”最近3个月变化来看，随着华为发布鸿蒙操作系统和OpenHarmony，跟OpenHarmony有关系的企业股价上涨幅度非常大。

OpenHarmony由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运行，近期成立了项目群工作委员会，由湖北亿咖通科技有限公司、华为终端公司、京东集团、解放号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江苏润和软件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博泰悦臻电子设备制造有限公司、中国科学院软件研究所等七家单位发起。

2021年5月16日，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举办了OpenHarmony 2.0共建邀请会。华为、中科院软件所、科大讯飞、润和、软通动力、华秋电子、好叭科技、融硅思创、九联科技等九家生态合作厂商做了发言。

大家可以从中了解OpenHarmony的主要参与企业。

正如Josh Lerner在《混合的代码》所讲，如果开源项目运行不当，对于国家所期待的经济增长目标，并不会带来正面的影响，毕竟国家还需要考虑“反垄断”、公共服务和虹吸效应等，如果不能形成有效的专业化分工，只是帮助特定的少数对象达到企业发展目标，这对国家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国“十四五”规划中明确提出支持开源社区的发展，工业4.0研究院将继续开展“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开源”研究，相关研究成果将在数字经济学家论坛上发布，欢迎各界人士参与交流。

作者：胡权，工业4.0研究院院长，数字孪生体联盟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