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DARPA提出的未来作战概念,马赛克作战(Mosaic Warfare)受到国内学者和行业人士的关注,拜美国智库公开发布的研究报告以及DARPA自己公开的一些资料所赐,人们对马赛克作战的了解越来越多,认识也越来越深入。
马赛克作战针对的对象之一是中国,人们不禁要问:美国智库为什么要把研究报告公开发布出来?难道不担心中国学会了吗?
这样的疑虑是有道理的,然而美国人的设想具有战略性,同时对影响对手的企图非常深入。简单讲,DARPA和兰德智库等公开谈论马赛克作战,其目的就是为了强化对手的“锚定效应”,这已经是存在50年的理论。
不确定情况的判断
早在1982年,美国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内曼 (Daniel Kahneman)等人,撰写了《不确定情况的判断》(Judgment under Uncertainty)一书,该书引入认知心理学的研究成果,论证了在不确定情形下,人们的判断会因为依照“倾向于观测小样本”形成的小数法则行事,或因为对于容易接触到的信息的熟悉和对主观概率准确性的盲目偏信,而导致决策行为系统性地偏离了基本的概率论原理。
相信不少读者对以上内容感到困惑,但学术研究必须严谨,正是因为卡内曼在研究人们决策上的成就,获得了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因为他成功的“把心理学研究和经济学研究结合在一起,特别是与在不确定状况下的决策制定有关的研究”。
前一段时间笔者在《数字工程战略讨论》中,介绍了“基于锚定效应的战略”,指出开放战略的核心价值在于给对手设定锚点,利用他们的认知偏差,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行业的发展周期和节奏,并列举了工业4.0、工业互联网和数字孪生体三个领域的案例。
什么是锚定效应呢?简单讲,人们在决策的时候,往往会过度重视先前获得信息,即便这个信息跟这项决策毫无关系,该信息即为“锚点”。
学者们把这种情况称为“带有遗憾的非理性行为”,然而研究结果显示,这样做的有一定的道理。通过确定锚点,人们在接下来的决策中,以第一个决策为基准,不断进行修正,这体现了人们的优化能力和改进价值。
只是当锚点与实际上的事实出入太大的时候,人们在锚点之后的决策就毫无意义。按照笔者在演讲中的说明,进入锚定效应中的人们就会处于“当局者迷”的情形。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锚定效应的本质是“认知偏差”,即在判断中偏离规范或理性的系统模式。个人喜欢根据自己对输入的感知创造“主观现实”,然而这不是客观输入,这会带来知觉扭曲、错误的判断、不合逻辑的解释或者广义上的非理性。
DARPA和兰德的合谋
对于DARPA和兰德智库两家单位,读者应该比较熟悉,前者是“互联网”的推手,后者则以准确预测朝鲜战争知名。
大家可能不了解的是,兰德智库在20世纪60年代的“分布式通信”研究,才是DARPA后来ARPANet的源头。从工业4.0研究院的视角来看,兰德智库正在跟DARPA合作,共谋下一代战争。
按照国内常称的“战略科学家”定义,兰德智库成员都是战略科学家,他们大都有复合学科背景,同时有非常开放的思想,敢于接纳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例如,兰德智库针对马赛克作战编写的三部曲中,引入了不少新概念,包括上校游戏(Colonel Blotto Game)、复杂自适应系统等。
关注马赛克作战的读者可能看过三部曲,但有可能没有看到什么值得关注的话题。
马赛克作战三部曲本来就不是给普通读者阅读的,它们针对的是专家群体,从国内不少解读该报告的文章来看,DARPA和兰德所期待的“锚定效应”开始发挥作用了。
虽然DARPA提出了马赛克作战,但在它的官方网站上并无多少介绍,相关官员除了参与讨论会,听听专家们谈马赛克作战,对马赛克作战的进一步解释比较少,这实际上正是“互补战略”的应用。
笔者针对开放模式的实践,提出了“互补战略”的做法,即当领先者对外分享相关成果的时候,只要保证整体内容的不完整性,特别是不同阶段的关键概念及技术私有化,能够有效阻止对手抄袭、模仿或后来居上。
作为马赛克作战的始作俑者,DARPA自然不希望对手领先实现。
马赛克作战的互补物
工业4.0研究院在“互补战略”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互补物”,具体体现为整体概念体系中的关键概念和技术。
笔者在《数字孪生体》一书追根溯源,指出DARPA于2009年提出“数字孪生体”(Digital Twin)概念。然而DARPA在过去10多年期间,似乎有意跟数字孪生体撇开关系,早年零星的数字孪生体资料,悉数被删除得无影无踪。
在美国国防部确定《数字工程战略》,并把数字孪生体作为其可信源的时候,DARPA也小心翼翼避开它。
DARPA负责马赛克作战的Tim Grayson今年初成为美国空军部长特别助理,想必难以躲避美国空军无所不在的数字孪生体。
如果深入的分析马赛克作战,尽量避免“认知偏差”和“锚定效应”,以更抽象、更战略的视角去阅读兰德及其他智库的报告,是可以避免DARPA和兰德所构建的“锚定效应”的影响,从中找到互补物的蛛丝马迹,形成一套真正完善的马赛克作战认知体系。
马赛克作战必须解决一系列的问题,例如C2、战术网络、人工智能等,这些问题显然不能在DARPA公开的资料找到直接答案,它需要心理学家跟技术专家联合起来,深挖其中的理论基础,掌握颠覆性创新的基本原理,设计一套新的理论体系。
总结
进入到21世纪20年代,科学技术发展非常迅速,加上工业革命进入到新的阶段(即第四次工业革命),必然会出现一些前人无法认知的概念体系。如果我们还习惯于跟随模仿,就会陷入德国和日本被美国以“锚定效应”压制的结果。
这场竞争跟传统的落地实施不同,它是一场高度抽象的理论上的对抗,如果专家们被“锚定效应”影响,那么这场即将到来的竞争,在开始之初就有了结果。
作者:胡权,工业4.0研究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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