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弗劳恩霍夫协会系统与创新研究所（以下简称弗劳恩霍夫ISI）是欧洲领先的创新研究机构之一。自1972年成立以来，在德国乃至全球的创新研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主要研究科学技术创新及其影响的科学、经济、生态、社会、组织、法律和政治框架等问题。创立之初，其创始人就提出应以系统的视角开展创新研究，这为后来国家创新系统概念的提出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三思派约请弗劳恩霍夫协会系统与创新研究所Knut Koschatzky教授，深入探讨了“创新系统”这一思想的起源、发展、挑战，以及弗劳恩霍夫协会最新的研究。第一篇主要探讨了创新系统的思想源流和核心内容。本文为该系列第二篇，阐述“创新系统”研究面临的新挑战及弗劳恩霍夫协会系统与创新研究所的最新研究。
撰文丨Knut Koschatzky，德国弗劳恩霍夫协会系统与创新研究所“政策-产业-创新”能力中心主任，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特聘研究员，三思派特约专家
关于创新系统概念的思考和评论
关于创新系统概念的评论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cf. Bokelmann et al.2012, pp. 32-33)：
● 创新系统概念是一个（规范性）假设。它描述了在一个理想的案例中，结构和互动关系的体现。被调查的案例是否具有创新系统的所有属性，不能事先确定，只能是根据研究结果而定。
● 创新的系统性本质是这个概念的一个基本特征，但与创新系统内增值链的关系不是必然的。增值链可能会作为创新过程演化的结果，但与创新过程的组织无关(在创新最初阶段不是以增值为导向的)。
● 尽管重点在于创新，但研发被视为创新产生的必要条件。如果没有研究部门的投入，没有正式的研发，创新又如何产生。
●互动关系不能成为创新系统的量化门槛，所以在解释研究对象是否是创新系统这个问题上还存在很大的解释空间。
● 尽管创新系统的概念是建立在理论和实践的基础上的，但它本身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理论。这是一种以类似方式对不同创新系统进行结构分析和描述的启发式框架。
● 不存在一个针对不同创新系统特征的理论框架。创新系统概念的基础是由国家内的创新系统概念形成的，但区域、行业或技术创新系统在同一个概念框架内。假设特定的环境对创新模式产生影响，创新系统的子系统之间的协作关系的加强，对创新系统的各个方面都是至关重要的。
● 这方面也描述了公共治理的重要性。根据这个概念，政策的任务是创造有利创新的条件、提供相应的基础设施，并促进不同创新参与者之间的网络的形成(如研究合作、传输桥梁)，这样多样化的和成功的子系统内部和之间的交互可以开发出来，进而可以增加创新的产出。
● 由于大多数分析都涉及国家或地区层面的区域创新系统，模型在这些区域系统的制度和组织条件方面是非常相似的（如图1-1）。不同的子系统只是在模型层面上被粗略地识别出来。为了填充子系统的内容，需要进行实证研究。适当的子系统在分析行业创新系统时得到了运用，但子系统的类别并没有被明确地提出
图1-1：科技创新过程
Source: Mottur (1968, p. 124)
● 该概念允许进行静态结构分析和跨时间比较，并得出了创新系统动态性的结论。但这个概念本身不是动态的。它代表了一个以供给为导向的框架，其中需求和用户导向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不是主导作用。社会文化方面是隐含的，但只有通过比较不同的创新体系才能看到。这个概念也没有提供有关创新系统有效性的证据。相互之间的依存关系只能通过解释来确定，但它们本身不包含在概念中。
● 对于每一个分析案例的具体情况，这个概念仍然是含糊不清的。对于所需的系统组合，没有详细的描述，特别是对于不同的必要子系统。也没有一种强制性的方法来衡量一个创新系统的系统特征。“互动”被看作是一个必要的条件，但是它们应该如何设计，如何测度，概念中并没有提及。
● 上述创新系统的概念仅为实证研究提供了一个粗略的方向。创新系统的功能设计及其测度是开放性问题，必须通过具体分析来回答。这种模糊性是该方法的一大弱点，但可以灵活地调整自己的调查方法以适应分析对象的具体条件。因此，这一方法仍然很受欢迎，并且也被弗劳恩霍夫系统与创新研究所使用，他们的其他贡献也将会在本文展示出来。
近年来，不仅在全球化世界中突出国家作用的方法受到质疑，而且对它的静态特性和忽视社会文化和用户需求同样也饱受质疑，而在一个环境中，这些方面变得越来越重要。在最近对这一科学辩论的贡献中，学者们已经尝试开发多层概念框架，以便全面分析部门和技术创新，并在创新政策中衔接不同的尺度的地域。
主要的推动力来自于贝格克(2004)、赫克特等人(2007)和吉尔斯等人(2008)的文章。重要的新元素是由格局、领域、利基市场以及部门创新系统方法的扩展所定义的多层次视角(MLP)，其中的部门创新系统方法的扩展整合了社会技术系统、由吉尔斯制定的任务和需求导向的观点(2004)，赫克特（2007）、以及赫克特和内格罗 (2009)等人的功能视角，贝格克等人(2008)对在科技创新系统背景下所应用的功能方法等[10]。在马克德和德菲丝(2008)的论文中，他们认为，在社会文化多层次的方法和基于功能的技术系统方法之间的综合尝试中，技术创新系统必须与格局、体制和利基市场的多层次的视角相辅。
作为宏观层面的格局“......包括一系列影响创新或转化过程的因素，但很难（或仅在长期）受他们自身的影响” (Markard and Truffer 2008,p. 603)。(社会技术)制度是“…一个在微观层次连贯的、高度相关的和稳定的结构，其特点是建立了产品和技术,知识储备,用户实践、期望、规范、法规等等。从演化的角度来看,一个体制代表的是某领域或行业为技术发展所选的环境，因此施加了一个重要屏障防止激进的创新扩散” (ibid, p. 603)。地方层面的创新过程是由利基市场来定义的，它们是“…通常被称为‘受保护的空间’或‘孵化室’，在这种情况下，新技术或社会技术实践的出现和发展与‘正常’市场或体制的选择压力相隔离”(ibid，605)。系统的变化可能通过社会技术体系的紧张局面而发生，例如格局的变化，创造一些发明和创新的机会窗口，随后创造新的体制并促进系统的变革(cf. Geels 2004)。
通过将这种方法应用于德国农业社会技术创新系统，可以说明创新系统的多层次视角。（图1-3）
图1-3：农业创新的多层次视角
Source: own draft according to Markard and Truffer (2008, p. 612)
农业的重点技术创新系统由三大核心要素组成，即植物育种、动物育种和园艺，这些都有着自身独特的技术和社会技术实践(bokelmann，2012)。技术上的联系尤其存在于植物育种和植物培养之间，以及在处理育种技术的两个利基市场之间。在上游和下游两种主导体制中，这些制度强烈影响创新活动以及创新在农业核心领域的使用和推广。两个利基市场在这里起着主要作用:农业机械市场和植物保护/肥料市场。它们之间没有相互联系，但与其他部门紧密相连，如车辆的组装、机械工程和电机工程/软件、化学和制药工业的植物保护和化肥。大多数农业技术都是由上游政府提供的，而农业的创新更多的是针对这些输入技术的适应性和效率的改进而不是改进自己的创新活动。在下游，较少的创新动力是由食品和贸易部门产生的，因为它们的重点是进一步的加工和产品设计，而不是农业生产方面的技术投入(Menrad2001)。机械和电气工程以及上游和下游的两种系统通过农业机械、食品加工和包装机械建立起联系。格局可以通过对安全廉价食品的需求，农业，特别是补贴政策以及环境和能源政策来定义，这些环境与能源政策在这几年不仅重要性日益提高，也反映了农场土地在用于粮食生产，环境保护和生物燃料的生产间的分配所产生的利益冲突。
如果采用传统的行业创新系统模型，我们无法清晰看到不同体制和利基市场之间的相互依赖性。从多层面的角度可以得出，在主要技术创新系统中，影响创新的是占主导的社会技术体系，在这种农业的案例中，经验证据表明大多数农业新技术和工艺都是由机械和化学工业提供的。因此，系统性变化将主要基于投入方的变化，格局变化以及产出处理方面活动的较小程度变化，并且必须由核心农业生产活动作出响应(cf. Bokelmann et al.2012)。
除了这些优点,多层次视角的方法——至少在这个层次的分析——包括便于理解技术变革和创新的功能及其相互作用(Hekkert et. al 2007, p.427)，但不提供对组织、对体制底层结构和对利基市场、体制及格局影响的洞察。他们必须对每一个案例进行分析，不能建立在一个已经纳入多层次创新系统的理论概念上。因此，这种方法非常适合于对单个技术的分析，但是不能捕获更高级别的(政策)情况。由于这种分析的选择性焦点和复杂性，这种分析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推广，而且在政治上很难进行传播。
弗劳恩霍夫系统与创新研究所
创新系统分析的结论
正如第1.1节所解释的那样，弗劳恩霍夫系统与创新研究所是最早将系统性视角应用于创新研究的机构之一。近40年来，创新经济学理论研究和实证创新研究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国家、地区、行业和技术层面的创新系统的概念仍然是许多研究的重要支撑。“经典”方法的优点和缺点已在本章的不同部分进行了描述。几年前，我们开始讨论是否有必要加强我们长期使用的启发式模型，并创建一种新的ISI创新系统方法。经过激烈的辩论，我们得出结论，这是不必要的，因为现有的不同办法提供了充分的分析基础，必须以灵活和适用的方式加以利用。
在这方面的一部分是在必要时将经典方法与新的多级视角相结合进行分析，这取决于分析的目标。当不同级别(国家、区域、行业、技术)的机构和组织处于需要共同框架的(比较)分析的重点时，以及在确定和分析总体政治背景时，经典模式是值得选择的。
当特定部门或技术中的社会技术框架、功能、相互关系和动态的理解处于分析的核心时，那么新的多层次视角方法可以通过使用系统建模技术对这些部门或技术的系统结构提供深入的洞察。从更为静态的角度来看，格局、体制和利基市场可以通过使用古典方法的不同的系统要素来组织描述。因此，这取决于研究目标、现有数据和分析的政策取向，无论是古典的还是多层次的方法，还是两者的结合都是适当的选择。在弗劳恩霍夫系统与创新研究所的研究范围内，这两种方法对于创系统分析以及不同定性方法和定性计量经济模型的应用以及复杂系统中动态过程的建模都是重要的出发点。
除了这些比较一般性的结论外，关于弗劳恩霍夫系统与创新研究所创新系统概念的研究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 理论基础和进一步发展：研究主题包括过渡管理或技术所产生的动态影响的问题的模拟（不同成熟度的技术）对创新系统的要求和相互作用。其他研究涉及不同空间层次的测量问题和与数据可得性有关的必要指标模型。公共治理创新和基于理论的工具可以被设计为实现任务导向的方法，是这方面的另一个研究领域。
● 指标：重点是文献计量、专利指标、其他创新指标的使用、基准、绘图、情景和展望以及定性调查。互动分析通常指研究主体的互动（共同专利、共同出版物）以及各国之间的金融和产品流动（对外贸易）。
● 建模：这一方面与理论基础有部分联系。研究是在系统动力学模型的背景下进行的。一个方面是建立政策措施效果的模型，以便确定评价在特定技术领域使用具体政策手段的起点。创新系统的建模将是一个理想的情况(但可能只是部分实现)，以便确定各种杠杆，以便通过给定的投入使产出最优化(反之亦然)。
● 参与者：创新系统的概念以及弗劳恩霍夫系统与创新研究所的许多研究都是研发驱动的。有很少或没有正式研发投入对创新概念和创新系统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此外，研究和开发之间的区别在分析上是有用的。除此外，创新体系的理念是以产业为导向的。将创新系统扩展到服务业部门也是很有必要的。
●管理：由于在启发式创新系统中，结构是给定的，政策建议并没有很大的不同。例如，我们需要进一步改进创新与产业政策(及其工具)之间的联系。一种办法可能是研究参与者群体的行动逻辑，他们的合作行为可能受到产业政策工具的影响，以便实现具体的创新政策目标。
在这方面，弗劳恩霍夫系统与创新研究所创新系统研究的不同方法和观点将在本文下面的部分介绍。
在一些论文中被提到了关于创新系统概念和方法的问题，JonathanKöhler，Michaela Gigli，Antje Bierwisch和ArneLüllmann撰写的关于“创新的数值模拟的新方向：应用基于代理的方法和复杂性以实现可持续性转型”以及由Oliver Som撰写的关于“没有正式研发的创新系统”。
国家视角是由Rainer Frietsch和Torben Schubert在他们对“德国的公共研究——连续性和变化”的贡献中所采用的，Kerstin Cuhls也采用了国家视角，他在Chris Freeman的研究基础上又研究了日本25年，然后发表了“2011年再审视日本创新体系”。
科技视角也在一些论文中被提到， Carsten Gandenberger和Christian Sartorius在论文中论述了“分散式废水基础设施 - 表征和克服基于技术创新系统分析的路径依赖性”以及Antje Bierwisch，Ralph Seitz和StephanGrandt的论文中强调了“安全性地创新系统——政治，经济和社会行动者之间关系的新品质”。
Emmanuel Muller，Andrea Zenker和Elisabeth Baier在他们关于“知识天使或创意人士如何促进服务业创新——新兴概念和国际观察”的论文中，从工业视角聚焦于服务行业系统。
有两篇论文侧重于创新的区域视角：Elisabeth Baier，Henning Kroll，Esther Schricke和ThomasStahlecker反映了关于Baden-Württemberg作为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生产和创新体制的讨论，并质疑Baden-Württemberg创新系统是否仍具有路径依赖和技术主导的特征。
集群概念也被集成到创新系统的讨论中，ThomasStahlecker在该论文中谈到了“区域集群和颠覆性技术——Baden-Württemberg汽车集群向电动交通转型的范例”。
以下四篇论文讨论了创新系统中公共管理的不同方面。“面向挑战的政策制定和创新系统理论：系统工具再考虑”是StephanieDaimer，Miriam Hufnagl和Philine Warnke的论文的主题。 Timo Leimbach和Sven Wydra提出了“善意或敌意收购”的问题，并处理日益增长的产业与创新政策和工具的纠缠。从Hans M. Marth和BarbaraBreitschopf撰写的题为“政策措施对德国微型热电联产技术的发展和推广的影响”的文章中可以找到技术政策的焦点。在本系列文章的最后一篇中Ralf Lindner讨论了“STI政策的跨行业协调：弥合政策分割的管理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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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从任务导向和相关需求的角度来看,例如通过关注特定的问题和用户需求在人口变化、贫困、能源消耗和环境保护等全球性挑战的背景下，可以识别需求的相关性因素作为推动创新的要素Schmookler(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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