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本文为南征兵推研究院院长杨南征在1986年所著《智能军队》的连载之七,阐释了军队建设的先进思想。数字孪生战场实验室接受杨南征授权,在数字孪生战场公众号上刊登该书全文,以期引起军事爱好者的讨论,展望新的“智能军队”概念体系。
智力,就其原有意义而论,并非现代军队所特有。自古用兵重韬略。可以说,任何时代智力水平都是衡量军队素质的准绳。然而,这里所说的科学智能,不仅限于军人智力的原有意义,而是军人智慧加智能科学、加智能武器的有机结合。
所谓军队的智能化,就是通过电子计算机的普遍应用,将现代运筹学、信息论、控制论、系统论、心理学、人工智能科学等等一切与人的思维直接有关的知识,综合应用于军队神经活动的各个领域,与各种自动化武器装备紧密结合成一个整体,使军队成为能适应信息社会时代作战要求的智能武袭力量。在此基础上,建立全新意义的科学智能合成军。
合成,是技能化军队的核心矛盾,也是其本质规定无法克服的矛盾。只有在实现全面自动化控制之后,复杂的诸军、兵种才能有机地结合成一体,形成真正的整体威力。这种合成军所贯彻的观念,不是技能化的“组合”,而是智能化的“融合”。它是靠机器的思维,把所有人的思维与不会思维的机器联系起来的整体“思维联动系统”。
科学智能合成,就今天已出现的军队自动化发展趋势看,大体包括三个方面的含义:
(一)各军事部门间的思维合成
这主要指技能时代建立的业务分工各领域之间的“思维联动”。比如,军队指挥自动化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只有一切参与这一工程的思维之间都建立统一的工作模式、对接接口、标准约定,才能形成系统化的软、硬件系列。而计算机只有在联成一个网络后,其工作效率才能得到充分发挥。
据目前微型计算机应用情况统计,与单机使用相比较,3-5台联网使用时,工效比率提高10-20倍;10-20台联网时,工效比率提高100-1000倍。近年一些开发应用较好的单位,大部分在引进工作刚开始,就十分注意计算机的系统化使用问题。在硬件选型上,做到主站、节点机与终端机,专用机与通用机,以及各种外围设备对口配套。
在软件编制中,特别强调上下级之间、左右邻之间、各部门之间、军兵种之间业务接口的标准化。已在全军开始推广的某单位后勤自动化系统软件,基本做到了战勤、军械、运输、油料、军需、卫生、财务、营房等各子系统配套联动,集团军、师、团纵向一条龙,横向一个网。任何一级机关、一个部门,都可以很方便地从自己的终端机上,快速与另一级机关某部门的终端机互通信息。上级可以直接调用下级某部门的某项材料,或通过计算机系统指令下级机关的终端机完成某项统计造表上报,或将自己的指示通过几百公里的微机通信网直接拷贝在对方终端机的信息存储器里。
这种思维联动系统,将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大、范围的进一步广泛、而使军队的指挥效率按几何级数成倍地提高。一旦实现全军所有指挥机构的思维联动,各级首长、机关、军兵种、野战部队、地方部队甚至民兵,就会被一个高度灵敏的科学智能神经系统联成一个整体。战略首脑机关的思维一动,所属方面军、集团军、师、团和各军兵种、地方部队直至所有的基层单位的思维便会随之而动。在这种情况下,以往技能军队时代的按级处理、阶梯式传递等工作方式都将被逐渐废弃。因为这种整体思维联动将实现真正的平行作业——上下级之间、左右邻之间、各军兵种之间几乎能够同时展开工作。
美陆军为满足2000年以前部队需要而装备的集团军、军或师级部队“机动战术自动化通信网”,可同时沟通8,100个用户。美军计划在今后8年内装备 8000多部机动式无线电台、1400个交换中心和25000 部电话。届时,该网络系统可为约125万陆军部队提供通信勤务。装备机动式用户设备之后,美陆军的军、师级部队在远离美国的世界任何一地,都能收发保密的话报、电报、数据报。计算机的容量和速度迅速增大,成十倍、百倍、千倍地扩大了指挥员和机关的控制能力。
这种思维联动系统的广泛应用,势必带来传统等级指挥机构的日益减少和消失。社会未来学家曾这样预言:“官僚式等级制度的最后消失还需要一段长时间。因为官僚制度 对于一些要由大量受过中等教育的人来进行常规操作的任务是很适合的”,“然而,这些任务,由电子计算机和自动设备来完成确实要比人力完成好得多。很明显,在超工业化社会里,这类任务将由庞大的自动调节的机器系统去完成;这就排除了官僚机构存在的必要。自动设备绝不会加强官僚制度对文明的控制,而只会给它带来覆灭。”
今天,美、 苏、英、法、德、日、意等国家的军队从战役到战术指挥的级别数,已由二次大战时代的集团军、军、师(旅)、团、营、连,变为集团军、师、团、营、连或军、旅、营、连,并有继续减少的趋势。可以设想,随着全军性整体思维联动系统的建立,过去“塔架”式的多层立体型人工控制体系,会趋向于 “蛛网”式的平面型自动化控制体系。极有可能的是,若干世纪之后,各国军队日益变成只有少数控制中心指挥的成千上万的作战部队编制体制。
一旦实现这种局面,一万年来形成的军队等级制度及其所依附的复杂人事关系,大部分都将荡然无存。军队内部人与人的关系将日益简单和明了。
(二)军事与技术领域间的思维合成
被称为 C3I的指挥自动化系统,是指挥、控制、通信与情报(Command,Control,Communication and Intelligence)四个英文词头的缩写。C3I系统是以电子技术为基础,加上系统软件和应用软件,分别形成传感系统(情报系统)、引导系统(控制系统)、指挥中心和通信系统,再由四部分构成自动化指挥综合系统。其整体应用水平的高低,在极大程度上取决于软件,尤其是应用软件水平的高低。根据世界各国军队应用软件开发的情况,主要精力通常都花费在军事人员与技术人员的思想交流上。
近年进一步发展起来的所谓“专家系统”,是具有大量专门知识的计算机系统,能模拟人类专家“做决定”的过程,解决复杂的问题。在研制专家系统时,首先要 建立一个高质量的知识库。给这种专家知识编码的 任务称为“知识工程”。知识工程师(计算机科学家) 和研究者必须对军事专家的知识领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才能使专家系统不仅能模拟军事专家的决策过程,而且具有知识扩充能力。即通过增加新规则和更新知识库的方法,使军事专家系统不是“静态” 的死系统,而是“动态”的具有“学习”能力的活系统。只有这样的系统才能使军队进入较高的智能层次。
由于技能军队时代留下的人员分工过细、隔行如隔山的后遗症,使军事技术兼通人才奇缺,军事思维与技术思维的交流极其困难。因为,越是适应性强、智能水平高的军队指挥系统,对军事思维与技术思维的融合程度要求越高。这种研制者与使用者相互作用的信息系统,需要具备“情感行为”的特点。所谓“情感行为”,属于心理学范畴,涉及 意志、动机、目标、评价等等一个完全的人所具备的一般综合感情要素。
美军认为,如果将来的指挥员不使用运算迅速可靠的计算机为主要设备的、智能化的助手,就无法应付未来战争。而这种协助定决心的电子计算机,必须具备“个性”、人的特质和智慧,还应能考虑指挥员的感情、情绪、个性和其他感情行为。他们把这种高智能水平的作战指挥系统,称为“情感”信息系统,并认为有充分的理由预计,到1990年,发达国家的每个军事分析家或指挥员都将使用灵活的计算机工作台。到2000年,将有可能出现一种更灵活敏感的“自动决策系统”,这种系统可以通过人机日常对话,赢得决策人的信任,也可以掌握决策人定下决心的通常规则,成为与决策人配合默契的得力助手,从而使其自动决策能力逐渐得到决策人的信任。
当自动决策系统积累有大量关于决策人的历史行为资料时,甚至能预料用户定下的决心。如果决策人定决心使用的规则在某些方面与以前不甚一致或不甚合理,自动决策系统就提醒决策人重新考虑,使其更合理地定下决心。为此,自动决策系统应了解用户的个性,用户应掌握自动决策系统定决心的方式,从而使两者之间建立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这种系统的建立,使以往技能军队中战术与技术泾渭分明的界限开始淡漠,似乎又重新回到体能时代浑元一体的状态。
然而,智能军队有一个本质的不同,是人与物之间建立了思维联系。这是历史发展中一个螺旋型的上升。
(三)人与武器之间的思维合成
苏联军事出版社1982年出版了一本题为《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与军事理论和实践的方法论问题》的哲学教材。该书运用一些现代科学理论(信息论、系统论、控制论)的观点,阐述了“人和武器装备构成一个辩证的统一体——‘人——武器装备系统’。在这个系统中,人和武器装备是两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两者共同发挥功能”。
未来战争在很大程度上将是一场利用软件打的战争。当前,软件已成为自动化指挥系统和整个武器系统的神经中枢。提高软件水平,是提高现代化武器系统威力、命中率和生存力的至关重要的环节。无论“神经中枢”也好,“重要环节”也好,都是指人与武器思维内容、思维方式和对话方式的共约部分。军事思维与技术思维合成之后,随之而出现的是人与武器的思维关系。因为军事、 技术思维融合的成果,最后将转嫁给武器系统,然后在给武器加装应用软件、修改维护软件和通过软件使用武器的过程中,幵始出现一个人机共生的问题。
美《信号》杂志1983年10月号,刊登了著名专家系统研究员詹姆斯•巴布斯克和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对指挥自动化系统应用问题的分析。他们认为:“在定决心的指挥官与协助其定决心的机器之间的关系上,指挥官不应该是被动的,而且这种关系不能仅仅由不参与定决心的技术人员来决定。定决心的人与其机器助手应象有机共生体那样联系在一起。
在一定意义上说,定决心的人应学会象机器一样思维,而机器助手则应象人一样有意识。这就是说,未来的指挥官和计划者必须与其计算机助手长期配合”。因为,人与武器从建立相互对话的第一天起,就有一个必须互相适应的障碍,其实质是思维方式的不同。为克服这一障碍,产生了军用机器人学。
根据目前人工智能科学家的研究结论,人是以“并行”方式处理信息,即具备综合能力。而至今所谓“冯·诺依曼”(Von Neumann)式的计算机还都是以“串行”方式工作,即无综合能力,只有分析能力。比如1000与999,人认为所差无几,而计算机会把千分之一的误差当作无限大而认为是根本性错误。因此,科学家们正在努力争取在下一代人工智能机上实现“并行结构”(Parallel architectures)。智能机诞生前,军人必须设法使自己的思维适应“串行”方式。即使将来智能机出现,人机之间仍会有所差别,思维上的互相靠近是“合得成”的关键所在。一旦这种高度融合的人机关系形成,军队便会具有超常的战斗力。作战武器系统将象人体自身的有机组成部分一样发挥威力。所有的军队装备、器材、物资系统,都会以最高的效率、最少的耗费运转。
这些意义上的合成,与军人们自50年代以来所理解的军队合成有多么大的不同!然而,它又使一贯相信人的智慧至高无上的军人多么兴奋——机械和技术再也不是影响军人发挥主观能动性的障碍了,它将是军人大脑的有力武器。
*系列文章,未完待续。
作者:杨南征,南征兵推研究院院长
1949年5月生,1968年入伍,历任排长、副连长、参谋、副处长、副团长、师副参谋长、集团军指挥自动化办公室主任。1985年入陆军指挥学院。多年潜心研究军事理论,著有《智能较量与军队现代化》、《智能较量与战役学发展》、《标图手册》等著述和近百万字的军事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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